围绕着数据中心,向上下游延伸产业链,贵州有自己的“算盘”。从一开始的“东数西存”,到新赛道“东数西算”,到新场景“东数西训”,乃至最后实现“东数西营”,贵州大数据发展路径明确、目标清晰。
成都智算中心上线、兰州新算力产业示范中心启动、黄河流域生态环境算力中心落地……进入5月,西部地区动作频频。这些动作,无一不是指向“东数西算”。
探索对算力有刚性需求的应用场景,打造新算力产业链,培育数据、算力、算法和资源协同的产业生态,对于西部地区来说,“东数西算”实在是一次难得的历史机遇。踏上了“东数西算”这条新赛道,面对其他兄弟省份的“你追我赶”,这一次,作为全国首个大数据综合试验区,贵州能否再度脱颖而出?
5月26日,因受疫情影响,2022中国国际大数据产业博览会改为线上举行,但外界对贵州大数据的关注并没有减弱。“东数西算”,贵州为什么值得期待?
“首位产业”背后的算力支点
阿基米德说,给我一个支点,我就能撬起整个地球。
根据《中国算力发展指数白皮书》,每1元的算力投入,可以带动3—4元的经济产出。那么,算力会不会成为撬动数据变现的一个支点?
在贵安新区,这已然成为现实。
电影《长津湖》,意外带火了此前籍籍无名的贵安超算中心。这部大片将近一半的特效渲染技术,都是由贵安超算中心提供的。尽管投入运营仅一年多,营收才800多万元,但贵安超算中心的设备平均使用率已经达到80%以上,算力每秒1.34亿亿次,居西部第三。
这个“西部第三”,正是贵州布下的“先手棋”。当初,在组织项目论证时,曾因个别专家反对,认为在贵州建设超算中心将会是一个“亏本买卖”,导致项目整整搁置了两年。2019年,在贵州省科技厅、贵州省大数据发展管理局、贵安新区三家共建单位的推动下,项目才得以重启。
贵安新区科创产业发展有限公司董事邓周灰说,作为贵安超算中心的运营方,该公司以市场化方式,从根本上保障了贵安超算中心的稳定运行。目前,贵安超算中心拿下一个3000万元的影视特效订单,并和中国科学院上海营养健康研究所、华大基因等机构建立合作,为数字文化产业、抗震模拟演算、医学影像、天文科学等领域提供高性能计算支撑。
贵安超算中心扮演的,是一个探路者的角色。如今,在贵安新区这个大数据实践场上,更为外界所关注的,是一些算力“关键力量”的加码。
从选址建设,到产业布局、项目招商,贵阳大数据科创城只用了很短的时间,能让人感受得到,贵州在“闯新路”上的迫切感。按照规划,到今年年底,贵阳大数据科创城将聚集400家大数据企业,实现营收30亿元。
随着华为全球云总部的正式落户,贵州实现了软服百亿企业“零突破”,华为在贵安新区开建全球最大的数据中心,承载华为云大数据、云渲染、云手机等业务。未来,数据中心预计服务器规模超过100万台,将覆盖全球2万公里、服务170个国家。
在“关键力量”的持续撬动下,“云服务”成为贵州大数据新的增长极。贵州明确提出要加快打造云服务“首位产业”,到2025年,云服务产业规模将达700亿元以上。
贵州大数据发展迎来历史拐点
“这么多年,我们一直坚守初心,走到现在是一种必然,也是贵州抢先机的一个结果。”在贵州省大数据发展管理局局长景亚萍看来,贵州大数据发展已经进入了“厚积薄发”和“必然爆发”的阶段。她看到的,是“东数西算”给贵州带来的发展拐点。
回到2014年,谁又能想到,偏居西南一隅的贵州,竟然有勇气与站在时代前沿的“大数据”牵手。那一年,作为全国脱贫攻坚的主战场,贵州省农村贫困人口还有700多万人。贫困人口多、产业基础弱、科技人才乏,注定了贵州的大数据发展之路,从一开始就备受质疑。
景亚萍坦言:贵在坚守。
在一片质疑声中,贵州一直在默默“囤数”。截至目前,贵阳贵安在建及投入运行数据中心23个,仅贵安新区就聚集了电信、联通、移动等7个超大型数据中心。预计到2025年,贵安新区将成为世界一流数据中心集聚区,服务器承载量可达400万台。
即便如此,在外界看来,这些年,贵州也仅仅是“中国机房”而已。因为,“沉睡的数据”并没有为贵州换来“滚滚的财富”。贵州虽然建设了一堆数据中心和机房,却只是停留在大数据发展的产业链底端。
浙江大学国际联合商学院数字经济与金融创新研究中心联席主任、研究员盘和林表示,贵州的数据中心建设早已走在了全国前列,不过,之前体现更多的是数据的存储功能。
但景亚萍认为,“没有数,哪有算?没有过去8年打下的基础,贵州大数据发展怎么可能迎来新赛道?”
贵州是全球超大型数据中心集聚最多的地区之一,特别适合做冷数据和温数据。一方面,在“东数西算”背景下,贵州的气候和电力优势将进一步凸显,大数据企业在降低能耗和用电成本上有了更好的选择,贵州将继续“筑巢引凤”,让大数据产业聚木成林。另一方面,在数据中心和算力枢纽建设上的超前谋划,意味着贵州在“东数西算”中,比其他西部兄弟省份有了“捷足先登”的更大可能。
对此,身为贵州大数据发展推动者和亲历者的景亚萍,颇为笃定。用她的话说,“这是一次千载难逢的机遇”。
政策的红利显而易见。据测算,“东数西算”将有力带动产业上下游投资,预计每年将拉动4000亿元人民币投资。而据《2020全球计算力指数评估报告》显示,计算力指数平均每提高1个百分点,数字经济和GDP将分别增长3.3‰和1.8‰。“东数西算”工程的全面启动,将把东部密集的算力需求有序引导到西部,并为西部构建新发展格局提供了良好契机。
一切都显得那么“水到渠成”。2017年,建成国家级互联网骨干直联点,2019年成为国家根服务器镜像节点和国家顶级域名节点,2020年建成国际互联网数据专用通道。这就相当于为贵州“东数西算”打通了“数动脉”。相比其他地区,贵州确实独占优势。况且,中国经济发达地区主要聚集南方,只有贵州枢纽在秦岭淮河以南,又是国家批复的南方唯一算力网络国家枢纽节点。
经过多年努力,贵州已经具备全面承接全国算力服务和建设的条件,并形成了以数据中心为核心的上下游产业链。所以,加快推进“东数西算”工程,打造面向全国的算力保障基地,贵州平添了一份“舍我其谁”的豪气。
“东数西算”带来新机遇新挑战
快速射电暴是一种无线电波大暴发,持续时间只有几毫秒,却能够释放出相当于太阳在一整天内释放的能量。对于这个宇宙深处“神秘信号”的起源,科学家们有很多理论推测。
不久前,借助之江实验室的超级计算能力,“中国天眼”(500米口径球面射电望远镜)的科学家得以创新性地探索宇宙的“时间前沿”无人区,揭示了重复快速射电暴处在类似超新星遗迹的复杂环境中,并在国际知名期刊《科学》发表了研究成果。
在看到媒体报道后,贵州省直部门一位领导立即转发到所在的工作群,他由衷感叹:“‘东数西算’尚在推进,‘西数东算’已经来了!”
正如这位领导所担忧的一样,东西部的算力鸿沟,确实不容忽视。
“客观而言,西部地区无论是算力的规模还是增速都不占优。从算力规模看,北京、广东、上海位居前三;从算力增速看,浙江、广东、江苏等东部省份领先。”国研新经济研究院创始院长、新经济智库首席研究员朱克力直言,西部地区的算力窘境,主要是由专业人员匮乏和技术瓶颈有待破解两方面原因造成的。
贵阳大数据交易所的遭遇,在一定程度上佐证了朱克力的分析。
2015年,贵阳大数据交易所挂牌运营。彼时,堪称全国乃至全球第一家的贵阳大数据交易所,被赋予战略级的定位,承担着以大数据交易驱动贵州大数据产业发展的重任。贵州希望通过清洗、脱敏、分析、建模等技术手段,让数据和算力能像淘宝商品一样上架售卖,这在当时,无疑有着相当的前瞻性。时任贵阳大数据交易所执行总裁王叁寿甚至对外放言,未来3—5年,日交易额将会达到100亿元。
然而,理想很丰满,现实很骨感。几年下来,贵阳大数据交易所的业务几乎停滞,难以为继。究其原因,固然与国家宏观政策息息相关,却也暴露出贵阳在人才和技术上的软肋。
这也意味着,贵州在探索大数据发展时,不可能一帆风顺。受制于人才、技术和产业基础,在进入大数据探索深水区时,贵州出现比较吃力的现象实属正常。外界观察到,近年来,由于主要领导更替,有着“中国数谷”美名的贵阳,在纵深探索大数据发展时,似乎也曾有过短暂的犹豫。有意思的是,在省级层面,贵州始终一如既往地表态:坚定不移地推进大数据发展战略行动。
从“贵州发展大数据确实有道理”,到被赋予“在实施数字经济战略上抢新机”的重任,悄然间,大数据已经成为贵州后发赶超的一面旗帜。在“十四五”的开局之年,时任贵州省大数据发展管理局局长马宁宇调任贵阳市市长,有着风向标的意义。
朱克力认为,创新需要容错试错的土壤,“东数西算”工程的全面启动,总体来说,对贵州是机遇大于挑战。
数字经济时代的贵州“闯者”
“数据只有流通起来,才能产生价值。”贵州省数据流通交易服务中副主任潘伟杰说,针对数据市场需求旺盛而供给不足的现状,如今,经重组优化后,贵阳大数据交易所再度启动运营,希望能探索出一条数据资产化、资源化和资本化的新路径。
最常见的应用场景,莫过于为企业画像。银行在审批贷款时,通常要对企业的经营及信用等情况有所了解,这时候,通过有公信力的第三方购买相应的数据及算力,就能很便捷地拿到企业画像,从而为决策提供参考意见。
贵阳大数据交易所在这其中,充当了一个撮合者的角色。自去年10月份以来,贵阳大数据交易所已经聚集了203家数据商,累计完成交易55笔,交易额3885.79万元,今年将实现营收破亿的“小目标”。
围绕着数据中心,向上下游延伸产业链,贵州有自己的“算盘”。从一开始的“东数西存”,到新赛道“东数西算”,到新场景“东数西训”,乃至最后实现“东数西营”,在景亚萍的描述中,贵州大数据发展路径明确、目标清晰。
未来,贵阳大数据交易所或将扮演更重要的角色。
景亚萍透露,借“东数西算”的东风,贵州将加快拓展与成渝、粤港澳、长三角等地大数据中心集群的算力资源输送通道,积极承接东部地区后台加工、离线分析、存储备份等算力密集型业务需求,探索算力资源“原地、飞地”的服务模式,打造具有贵州特色的大数据中心协同创新体系。
为此,贵州提出了“新三线”建设的构想。
20世纪60年代初,三线建设是中国经济史上一次极大规模的工业迁移过程,为改善国内工业布局和经济发展作出了极大贡献。在“新三线”建设中,贵州基于特殊的地理位置,希望从国家安全战略考虑,为新时期欠发达地区创新发展大数据寻求新突破、探索新路径。
只是,“闯者”贵州需要的是先行先试。
“数字经济发展中面临一系列改革创新,往往存在一头鼓励改革创新、一头又‘系绳上锁’的现状。”全国政协委员、贵州省科技厅一级巡视员林浩说,“东数西算”工程全面启动后,各地呈现出蜂拥而上的状况,亟须国家层面合理统筹管理,破除当前数字经济领域“九龙治水”局面。“要系统梳理以数据要素为核心的数字经济改革事项,列出‘正面清单’,允许容新试错和包容创新,通过在创新区先行先试,探索形成国家经验。”
朱克力表示,“东数西算”将加速相关产业有序向西部转移,形成供需同频共振,借数字化转型东风弥合东西部经济差距,这将为贵州的大数据发展注入更为强劲的动能。
在“东数西算”推进过程中,盘和林则建议贵州要尊重市场规律,创造吸引外部企业的制度性条件,以市场竞争来推动算力发展,让企业将贵州算力推销到东部。(科技日报记者 何星辉 实习生 兰霞 陈芳芸)